閑云齋記 | 會說與會聽

會說與會聽

□孫貴頌

　　“聽話聽聲兒，鑼鼓聽音兒。”意思是，聽人說話，要善于琢磨其弦外之音，明白話里的真正內(nèi)涵。就像敲鑼打鼓一樣，要聽出節(jié)奏和樂感。

　　由此又引出另外一句諺語：“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如果說的人本來是要表達此一種意思，而聽的人卻理解成了彼一種意思，結(jié)果就會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漢武帝想長生不老，不是“還想再活五百年”，而是要永遠健康，萬壽無疆。他聽說岳陽有座酒香山，出仙酒。喝了這個酒，不但上下通氣不咳嗽，滋陰壯陽嘴不臭，而且可以久久長長，長長久久。江山都是自己的，得瓶小酒（雖然是仙酒）更不在話下。然而，未曾料到，還沒等抿上一口，卻被大臣東方朔給偷著喝了。漢武帝大怒，喝令刀斧手，立即砍了東方朔。這時的東方朔顯得很沉著鎮(zhèn)靜，對漢武帝說：“陛下殺我，我也不會死；我如果死了，那就說明這仙酒不靈驗。”漢武帝一聽，可不是嘛！于是赦免了東方朔。

　　后趙石勒當皇帝時，曾想召一隱士來當高參，輔佐其執(zhí)政。然而，委任狀送了多次，人家就是不理不睬，石勒只能徒喚奈何。他死后，侄子石虎繼位，又下令去召那位隱士。隱士一聽，屁顛屁顛地就趕來了。石虎得意之際又感到納悶，便問隱士，為何前后表現(xiàn)差別如此之大？隱士答道：“先皇敬重讀書人，我不理他，不會得罪他。而你就不一樣了，我如果不來，這顆腦袋就要搬家了。”

　　明憲宗朱見深在位期間，宦官汪直擔任第一任西廠廠公，“權(quán)寵赫奕，都人側(cè)目”，威勢傾天下。有個叫阿丑的太監(jiān)，把這一切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便利用給憲宗演詼諧劇的機會，委婉地表達了宮廷內(nèi)外的非正?，F(xiàn)象。有一次，阿丑裝扮成個醉漢，旁邊一人喊道：“某某大官來了！”阿丑仍然罵罵咧咧。那人又嚷：“皇帝來了！”阿丑照樣罵罵咧咧。那人又說：“汪太監(jiān)來了！”阿丑立刻酒醒，唯唯諾諾。有人問道：“天子駕至不懼，而懼汪直，何也？”阿丑道：“吾知有汪太監(jiān)，不知有天子也。”憲宗看后，微笑不語，似有所悟。

　　東方朔如果直白地告訴漢武帝，世上沒有長生不老的藥，所謂仙酒還不就是弄些爛果子經(jīng)發(fā)酵后溢出的液體嗎，您不要喝那種仙酒。漢武帝可能連理也不理。于是，干脆把酒先喝了，以命相諫。如果我死了，說明那酒根本不管用，是忽悠。還好，漢武帝沒有拿東方朔當小白鼠，刀下留人，證明他不糊涂。石虎雖然是個狠角色，但面對隱士的言行，非但沒有繼續(xù)嗜殺，反而可能假惺惺地做個好皇帝，因為通過隱士的諷諫，石虎的心里想必會有所觸動，浪子回頭，檢討自己的作為，做些慈善的事情。

　　至于阿丑，更加聰明。當面勸說明憲宗，一個少了“部件”的人，甭說沒有資格，也根本起不到作用，皇帝哪里會相信汪直氣焰囂張到無法無邊的程度。而通過一次裝瘋賣傻，既揭露了汪直的殘暴，又使皇帝警醒。大權(quán)已經(jīng)旁落，龍椅開始搖晃，再繼續(xù)這樣下去，朱家的天下可能就要改姓。于是，立即采取措施，將汪直貶往南京，讓他從此退出歷史舞臺。

　　凡人都會說話。但生活中經(jīng)常聽到有人說：某某真會說話。仔細琢磨，這其中往往帶有貶義的成分。其實，真正的會說話是需要很大的智慧甚至是勇敢的。只有這樣，才能化腐朽為神奇，化驚險為平安。將不好聽的話說得好聽，將不好辦的事辦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