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海拾貝 | 寧波故事

寧波故事

□高玉寶

　　才子佳人相遇，必有故事。這個故事又發(fā)生在海邊，浩渺無邊的大水，讓兩個孤獨的人兒忽然就會親近。古人多怕來世遭受惡報，心里常念叨：“人在做，天在看。”算是慎獨的一種，相信有來生，此生便有了畏懼，成為大多數(shù)人的另一種信仰。

　　寧波月湖久為流傳的愛情故事是個鬼故事，我不說，許多人也知道。喬生喪妻，無聊中月夜遇到提著牡丹燈的小姐，兩情相悅，沒什么稀奇的。良宵美景，又有佳人相伴，人生足矣。問題是，事后，喬生再去尋那小姐，竟無人得知，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發(fā)現(xiàn)寫了小姐名字的棺柩，這可嚇死人。喬生忙去找了道士，道士也多事，寫了道符，讓喬生貼在門上，果然就無事發(fā)生了——這咒語厲害。道士是否貼了咒，不讓小姐前來與喬生私會，自己去尋了那提著牡丹燈的人？不得知，書中沒寫，我輩不好妄自揣測。

　　久居家中的喬生書讀煩了，窗下的月看夠了，自家的茶也喝得味淡，喬生心里一遍又一遍想著與小姐的那些吹燈之事，越想越心熱，不禁出門與朋友喝酒。酒是紹興女兒紅，吃的是茴香豆——就是孔乙己吃的那種，不過是喬生比孔乙己早吃了幾百年。喬生當年讀的書，也是后來孔乙己讀的，喬生也算是孔乙己的老師之一。

　　說偏了，說到喬生與朋友喝酒，不想喝多了，回家途中迷了路，三轉(zhuǎn)兩轉(zhuǎn)，竟又轉(zhuǎn)到了小姐的棺柩處，就是那月湖寺里。小姐依然提著牡丹燈，嬌容依舊，卻是十分生氣，指責這喬生好不地道，成了好事兒，提了衣袂就跑，怕負責任嗎？渣男！喬生被小姐罵紅了臉，還想為自己開脫，不想，小姐拖了他就進了棺柩——人鬼情已在，哪里跑？想想，這喬生，有福。他遇到了一個剛烈女鬼，萬一遇到聶小倩那樣的，被黑惡勢力控制著，可咋辦呀？不過，也苦了活著的人，大家不見了喬生，想想那個年代海上有倭寇，陸上有土匪，這個喬生能跑哪去？井里尋了，海邊尋了，樹上的每一根樹枝也看了，沒投井也沒被大海沖上岸，也沒到樹上上吊，這個被女鬼迷了心竅的人能跑哪去？一想到這里，家人嚇得再不敢說話，戰(zhàn)戰(zhàn)兢兢跑到寺里去，果然看到小姐的棺柩蓋上露著喬生的衣角。開棺一看：哈！早沒氣了。懷里還緊緊摟著那小姐粉紅色的骷髏。生，不能長相守，死后得了永相隨呀。

　　本來是談寧波的月湖，不想，說著說著就說遠了，這個意思是，我站在月湖的橋上，像所有的閑漢一樣，楊柳蔽著蔭，手機上刷著這些個鮮活的面孔，心里還想著古時的喬生和小姐，我想不幸福，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