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濰坊 | 孫敬明:精研古籍 似與古人游
來源:濰坊晚報 發(fā)布時間:2023-05-04 11:20:47
編者按 風至樹林,于葉的罅隙里留下其聲;雁至蒼穹,于云的鋪陳里留下其影。書的字縫里,總有夢的發(fā)生。在又一個世界讀書日來臨之際,本報特推出“書香濰坊——學者書房”專欄,記者懷著敬畏之心,走進濰坊幾位德高望重、造詣頗豐的專家學者的精神花園。讓我們跟隨他們的腳步,把書種進心里,靜待靈感發(fā)芽,步步生花。
濰坊日報社濰坊融媒訊 在濰坊市博物館一樓一間向陽的辦公室里,一進門的桌子上堆滿了書,左邊一墻書柜里擺滿了書,迎面書桌上還是書,孫敬明從浩瀚書海中抬起頭,他上方懸掛的是馮其庸先生82歲時為其題寫的“知松堂”匾額。
孫敬明
俯身埋首故紙堆
孫敬明出生于1952年,他戲稱自己“年方二七”。從事文物考古工作40多年來,他每天都會到辦公室上班,如同到點吃飯、按時睡覺一樣自然而然,哪怕是農(nóng)歷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也會習慣性地坐到辦公桌前。在別人看來,“埋首故紙堆”是一件枯燥沉悶的事,而孫敬明孜孜矻矻,不舍晝夜,與古人游,樂在其中。
認識孫敬明的人都知道,他愛書如命,從不出借,這無關乎吝嗇。因為他治學嚴謹,推崇王國維先生的“二重證據(jù)法”,而不是引據(jù)網(wǎng)絡,更不是道聽途說。“從事考古,為求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而多讀疑古派著作,對客觀認識歷史文獻大有裨益。”孫敬明說,翻閱古籍、考證原著對他來說就是日常,可能別人借走一兩天,他恰好文思如泉,急需考證,“恨不得立馬抓過來把卷展讀,如果沒有,我就會很著急,很傷心。”
經(jīng)歷過對書極度渴求卻求而不得的艱難,孫敬明太懂那種感覺了,所以他很享受書在身邊、枕邊的安全感。“就像俗語說的,槍不離身,馬不離鞍,特別是一些從年輕時代就讀的書,日日眼見著,手摸著,心里還惦記著,是特別幸福和踏實的感覺。”孫敬明說。
孫敬明隨手拿過幾本泛黃的書,經(jīng)年累月地翻讀,這幾本《說文解字》《晏子春秋》和《史記》補了又補,粘了又粘。“書也老了,人也老了,感情也深了。”孫敬明一邊說,一邊小心地撫摸著它們,那些書中留下歲月的痕跡,讀來別有滋味,那新版、再版的無論如何都不能比。每次翻閱,都心懷虔誠,如對老友。
求知若渴書難得
在吉林讀大學時,浩如煙海的圖書館、博物館讓孫敬明真正體會到暢游書海的快樂。他自考古專業(yè)畢業(yè)后,又讀吉林大學著名古文字學家于省吾先生主辦的全國古文字講師研究班,其間將圖書館中關于典籍、考古、古文字的書籍目錄全部抄錄在筆記本上。為了便于翻閱查找,他還在書脊貼上膠布,按類題名,一目了然,沿用至今。
孫敬明拿起郭沫若所著的《兩周金文辭大系圖錄考釋》,里面300多篇青銅器銘文,他逐篇抄錄,字跡工整。書中還有一張張薄如蟬翼的硫酸紙,那是他雙勾描摹的青銅器銘文與個別形體,為研究古文字而搜集可比較的資料。時隔幾十載光陰,歷盡無數(shù)次翻閱,仍然完好無損。
回濰坊工作后,孫敬明發(fā)現(xiàn),他所需的考古學、古文字學的書籍,在書店一無所售,高校的圖書館也借閱不到。他只能借由常年訂閱的《光明日報》上刊載的出版信息,寫信求助于遍布四海的文友詩友,齊魯書社、王府井大街的古文研究所書店……都留下了友人幫他“代購”的身影。那時,孫敬明每月工資僅有二三十元,夫妻倆節(jié)衣縮食,大部分的積蓄都用來買書了。“這本《古本竹書紀年輯證》是1987年2月買的,1.1元;這本《凡將齋金石叢稿》是1980年在北京買的,1.2元……”這些四處淘來的古舊書,孫敬明如數(shù)家珍,它們伴隨和見證了他大半生的進取。
立足海岱,面朝天下,勤勉善研的孫敬明目前已完成國家課題兩項,其中一項獲國家出版基金;在大陸港臺中華書局、文物出版社、齊魯書社等出版學術專著10部、論文300余篇,獲國家、省級獎43項。
孫敬明在鑒定文物。
與書的緣分妙不可言
孫敬明從小好讀書,其伯父、兄長為教師,嚴厲要求他快速背誦,舉凡圣人之言、歷史名篇、詩詞賦章都得背熟。他少年時于書無所不讀,主要閱讀家藏祖上留下的周易春秋、大清律例、中醫(yī)岐黃、歷年黃歷與古代現(xiàn)代文學作品。讀了考古學專業(yè)后,孫敬明開始術業(yè)專攻,把全部的精力和熱情傾注于此。
孫敬明從沒估量過自己藏書多少,家中、辦公室書架書柜足有十幾個。如此宏富的書籍,想用哪一本找起來一定很費勁吧?其實不然,愛書之人自有他和書的緣分,妙不可言。每次找書時,孫敬明都會從桌前站起來東踱踱,西走走,三兩步之間,不是在眼皮底下,就在手邊。“每次都是這樣找到我要用的書,屢試不爽,如有神助。我就想,原來蒼天都在支持我所做的這份事業(yè),像遠途的汽車開進加油站尋得了補給,于是更有了干勁,也更堅定了繼續(xù)下去的信念。”孫敬明笑著說。
孫敬明與書的緣分不止于此。上大學時,他以極其低價入手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古代散文選》前兩冊,沒想到20多年后,在濰坊火車站前的夜攤,他竟然神奇“邂逅”第三冊。“我在內(nèi)蒙古哲里木盟實習時,偶然購得四川大學童恩正先生的《古代的巴蜀》。1993年出席全國首屆巴渝文化學術研討會,同年著出會議論文《巴兵類略》。像這本無意購得的《吳越春秋》是吳國、越國的記事文學,跟我當時的研究方向不是很相關,但巧的是,本月我受邀攜論文《瑯邪越王勾踐別都說》赴紹興出席19日、20日“中國·大禹陵第二屆夏文化學術峰會”暨“2023年公祭大禹陵典禮”。紹興是越國的國都所在,那么這本書就派上了用場。”孫敬明說,他買的書,可能當時用不上,但放上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無一例外,從未荒廢。這種冥冥之中的緣分,讓他感慨生嘆,又讓他萬般珍惜。
孫敬明(右)受邀到新泰博物館辨識青銅兵器銘文
修成寧靜淡泊平常心
古人云,讀書之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孫敬明笑言:“達不到其他,只算是勉強修身吧!在日復一日的讀書中讓自己心境澄明,沉穩(wěn)寧靜,家庭自然也就和睦知禮,算是讀書的一大功用了。”
這么多年來,孫敬明一直活得簡單清澈,從來沒有物欲的煩擾:騎自行車上下班,蘸墨水寫日記,用座機與外界溝通聯(lián)絡。生活在21世紀的他,居然在2022年第一天才正式啟用人生第一部手機,而這部手機是為了便于出差時聯(lián)系接站和向家人報平安,平時就“睡”在他的提包里,經(jīng)常等一天的工作結(jié)束才想起它的存在。
作為考古鑒古界的大咖,孫敬明接觸過的文物寶物不計其數(shù),有的甚至價值連城,而他從來不藏一件。他說,考古之人不藏古,是為避“瓜田李下”之嫌,他不想惹那個麻煩。多年前,孫敬明去白浪河邊上的古玩市場閑逛,他發(fā)現(xiàn),但凡他停留過的攤子、摸過的物件,后面立馬跟上一群人,聚之、捧之。“帶貨男神”哭笑不得,從此再也沒去逛過,“平生一次足矣!”
孫敬明對晚輩提攜有加,除了自己筆耕不輟、著書立說,業(yè)界青年學者邀他作序或舉薦,他都會欣然提筆。前不久,經(jīng)孫敬明與復旦大學劉釗教授聯(lián)名推薦,山東大學博士邱崇所著70萬字的《王懿榮書札輯釋》獲國家古籍整理專項出版基金資助,由齊魯書社出版。當時全國申報千余項而入選者不足百數(shù),孫敬明欣欣然謂:邱崇大作是為往圣繼絕學,名山之業(yè)也!邱崇亦喜出望外,不勝感激,寫來熱情洋溢的感謝信。“知松堂”下,孫敬明仔細捧讀,會心一笑,那是伯牙、子期才懂的默契。
濰坊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陸菁菁/文圖
責任編輯:平小娜